<Monster>【相二】
ね、他最討厭萬聖節了噢。
與其說不喜歡,那種從骨頭裡顫抖起來的感受,更貼近一點嫌惡,和害怕。
是大家會開心遊玩與嬉鬧,爭著拿糖果的節日沒錯……。
但他寧可不要拿糖果噢、寧可不要糖果……真的、也不想過萬聖節。
他啊、最怕鬼了。
拂在鐵軌上的風,是濃郁的黑色。
不是第一次一個人搭最後一班的電車,只是……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幼稚園的毛氈制服上溼漉漉黏答答,滿是他偷偷哭過後乾不掉的淚水。
他不要,一個人搭電車……奇怪,他以前搭過電車嗎?他拉拉身上保育園的外套。
嗚、嗚嗯……有人在嗎?他小小聲的叫喚。
不敢大吼,怕鐵軌的另一端有他害怕的怪物,因為聽到他的聲音嘎啦嘎啦地爬過來。
他很怕、很怕,小步小步的徘徊在月台上,在一根根冰冷的柱子間,小心地探出頭,又飛快地藏進幽長的陰影裡。
天空開始,下起了綠色的雨。
沼澤藍的煙霧,沿著鐵軌斑駁成一片片呼吸困難的碎霜。
他發抖的躲進靠牆的鐵椅下,試著把自己也包裹成黑色,等待漫長拖沓的光點從椅縫透進來的時刻。
他全身僵硬、快要無法呼吸,卻聽到節奏濁重的喘息,在他以為空無一物的月台大力震盪。
不要過來……像蜜色糖果紙一樣剔透美麗的眼竄出無聲的淚水,泡泡一樣互相滾盪間重重模糊了視覺。
看不見的怪物……是殭屍嗎?磅磅磅的摩擦聲、逐漸朝他尖銳逼來的陰影,怎麼辦,他無法停止抽咽過度的喘息,那樣濃重的黑影劍一般的發現了他,就要刺過來。
呼吸過度而抽搐的他抓緊自己的衣袖,在黑影抓住他前跳下月台,在顛簸的鐵軌上奔跑、跌倒,摔疼流血,卻不敢停下來。
嗒嗒嗒的狂亂腳步聲就在他背後,他在濁鬱的魘色中迷路,絕望和恐懼掐住他的肩膀,終於害他再度摔倒在地。他抱住書包、把臉埋在黃色的小帽子裡,不再逞強放任自己哭到那張小臉脹紫發紅……那樣邪惡的腳步聲已經停在他的腰側。
然後……黑暗變成了光。
*
他在黑暗中倏地驚醒。
並非被任何夢魘感染而甦醒。
是因為身旁那人濁重的呼吸聲。
那人緊縮著小小的肩膀,蜷著身體拼命喘氣,棉被掉落在一旁,就算是黑暗中的模糊,他也能知道併起的膝蓋幾乎靠在胸前。
他的呼吸,瞬間跟著那人一起急促起來。
他才抬起手,根本不用靠近,就知道那人渾身僵硬,並劇烈得在發抖。
在黑暗中伸手向前,對方的脖子滿佈冰涼的溼黏,臉頰卻異常得滾燙。
著急的他扣住那人的肩胛,卻發現那人開始抽搐,他嚇得慌忙碰了下小夜燈,內室流了一地黃光,他卻見到那人唇間已然要咬得滲血。
害怕的他俯身罩住那人,試著扳開那人僵冷抱膝的手,但不得要領;看著那人薄唇上深深的齒痕,又心疼又心急,伸出舌尖不停舔舐,他的手不間斷地輕撫著那人後頸,另一手從那人身後緊擁,也不斷以自己的雙唇撫慰對方青紫的唇瓣,綿密黏稠的啄吮,像是要汲取對方在他未知的彼端所受到的壓迫。
一邊親吻、一邊喃喃念著對方的小名,顫抖地呼喚對方,然後……他嘗到了鹹味,眼睜睜看著對方眼角斷不了的淚水。
那是無盡的失落與沮喪,不敢用力的搖動對方,僅是輕微的施力他就感受到對方的抽搐,不知道沉眠中的那人身在何處的迷盲感深深侵襲了他。
快點醒來、拜託……。
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不要哭、不要哭……。
*
「まーくん……你哭了?」
微弱的聲音在他停止時間的耳際想起,他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全身僵硬。
「你做惡夢了?」
對方繼續黏糊發問,抱膝的手伸上來撫觸他的臉。
「才沒有、你才做惡夢好不好……」
沒有力氣像平常一樣和那人爭執,他看著那人頰上未乾的淚痕,以及唇上依舊深雋的咬痕。
「我哪有做惡夢、我……!」
那人又像平常一樣動不動就像把踩了尾巴的動物,賭氣似的要跳起來,卻因為長時間的夢魘後全身軟弱無力的倒在床上。
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也許只是對方沉眠時的一場惡夢,他卻覺得他幾乎失去過一次那人。
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口炸開,他氣憤的發現自己連對方的夢都想知道。
「我說你做惡夢就是做惡夢了啦,我去幫你倒杯水。」
混亂的心情讓他以與深夜不相稱的激烈口吻和對方說話,那樣強烈的情緒甚至在平常兩人吵架時他也不會輕易加諸於那人身上。他甩開那人的手,用力的翻身下床。
「你……不准走!」
那人猶疑著,摸著額。
「是我做惡夢了……。」
水潤的眼低垂下來,那人緊緊扯住他的睡衣衣角。
終於他反過身凝視著那人,而後無法克制地在下一個瞬間中跨上床,半壓在那人身上。
「我想要你,我現在想要你。」
他聽見自己說。
將手環過那人身後,用盡力氣抱著對方,對方唔了一下,沒有喊疼,他就不再壓抑。
不停啄吻著那人鎖骨頸間,他聽著自己含糊不清的聲音。
「你一直哭……。」
「我怎麼樣都叫不醒你……。」
「我一直喊你的名字……。」
「我在這裡啊……你不要哭。」
「你不要哭啊……カズ、カズ……。」
他不想哭泣,卻泣不成聲。
從看見對方做惡夢的心疼、擔心,到無法扼抑的慌亂。
夢是另一個他不瞭解的國度。
那樣的無法割捨。
緊緊抱著對方,只希望那人回到自己懷裡。
*
「笨蛋……我一醒來就嚇了一跳……你怎麼哭了呢。」那隻又小又軟的手,不斷輕撫著他因緊繃滿是熱汗的髮絲。
他倚在那人的頸間,就算只是呼吸著那樣的溫度也覺得安心。
喘著氣,微微側了身,框著那人的後腦把人帶進懷裡,感受對方軟軟的臉頰壓在肩窩,逐漸平緩下來的呼息散佈在皮膚上。
「是我先看到你哭的……。」他悶悶的說。
看到戀人做惡夢就失態成這樣的傢伙,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這麼一個。……他聽到對方這麼的細碎低喃。
「我才沒有哭……我只是在夢裡迷路而已。」然後逞強著這麼說。
*
在夢裡,無藥可救的恐懼著,卻被一雙手從躲藏的暗處抓出來……然後,從身後被緊緊抱住。
「我來接你了噢。」對方爽朗的笑聲,雖然突如其來的光強烈的讓他睜不開眼,他卻知道那樣一個溫暖的人,屬於他的人……來到了這裡。
任由軟綿綿的的親吻落在眉心、頰間、唇角。
把我所有陰影掏空的你,吞噬著我恐懼的你,舔舐著我驚慌的你,佔有我退縮的你,擁抱我顫慄的你……是真真正正屬於我,我深愛又害怕--害怕失去的,怪物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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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nino sight:
他痠澀的睜開眼,映入眼簾卻見相葉滿臉淚水,眸中閃爍著被奪氧溺斃般的痛苦神色。
那扇懼怕閃爍的暗門在二宮背後喀得一下關上,在漆黑中隱沒,面對這樣的相葉,他腦中只剩一片空白,又在瞬間灌入了滿滿的臆測與無法疏理的心疼。
ニノミ,入社18週年おめでとう